鸡鸭名家(5)
  • 鸡鸭名家(5)
  • 分类:美文同人
  • 作者:汪曾祺
  • 更新:2024-08-22 14:16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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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旱涝保收,所里决定冬天打井。没有人会。派他到公社打井队住了一个星期,回来,支起架子就开工了。两个冬天,打出了八口井。再打两口,就完成

《鸡鸭名家(5)》精彩片段

为了旱涝保收,所里决定冬天打井。没有人会。派他到公社打井队住了一个星期,回来,支起架子就开工了。两个冬天,打出了八口井。再打两口,就完成了计划。打井不能打打停停,因此得三班倒。为了提高效率,搞了竞赛,逐日公布各班进度。在手的这口井已经打穿了沙层,打到石层了,一两天就能出水了。井筒、油毡都已经准备好,净等着敲锣打鼓报喜了。打到石层,可就费劲了。一班出不了多少活。夜班的带班的是个干部。他搞了点物质刺激,说是拿下多少进度,他买五包牡丹烟请客。这一下,哥儿几个玩了命,而且违反了操作规程,该起锥时不起锥,该灌泥浆时不灌,一个劲地把井锥往下砸。——一下把个井锥夹住了,起不出来了。全班十二个棒小伙子鼓楸了多半夜,人人汗透了棉袄,这井锥像是生了根,动都不动,他娘的!

天亮了,全所的干部、工人轮流来看过,出了很多主意,全都不解决问题,锥还是一动不动。大家都很丧气。得!费了半个月,四百四十个工,还扔了一个崭新的火箭锥,这口井报废了。

老蔫来看了看,围着井转了几圈,坐下来愣了半天神。后晌,他找了几个工人,扛来三十来根杉篙,一大捆粗铁丝。先在井架四角立了四根柱子,然后把杉篙横一根竖一根用铁丝绑紧,一头绑在锥杆上,一头坠了一块千数来斤重的大石头。都弄完了,天已经擦黑了。他拍拍手,对几个伙计说:“走!吃饭!饿了!”工人们走来,看看这个奇形怪状的杉木架子,都纳闷:“这是闹啥咧?”我也来看了看,心里有点明白。凭我那点物理学常识,我知道这是一套相当复杂的杠杆。

天刚刚亮,一个工人起来解手,大声嚷嚷起来:“嗨!起来啦!井锥起来啦!”

老蔫来看看,没有说什么话。还跟平常一样,扛着铁锨下地,脸上笑眯眯的。

按说,他够当一个劳模。几年来的评选会上,工人们都提了他。但是领导不同意。原因很简单:他不是党员。

@俩老头

郭老头、耿老头,俩老头。这两个老头,从前面看,像五十岁;从后面看像三十岁,他们今年都已经做过七十整寿了。身体真好!郭老头能吃饭。斤半烙饼卷成一卷,攥在手里,蘸一点汁,几口就下去了。他这辈子没有牙疼过。耿老头能喝酒。他拿了茶碗上供销社去打酒,一手接酒,一手交钱。售货员找了钱给他,他亮着个空碗:“酒呢?”售货员有点恍惚:记得是打给他了呀?——售货员低头数钱的功夫,二两酒已经进了他的肚了。俩老头非常“要好”,——这地方的方言,“要好”是爱干净爱整齐的意思。不论什么时候,上唇的胡子平整乌黑,下巴的胡子刮得溜光。浑身的衣服,袖子是袖子,领子是领子,一个纽扣也不短。俩老头还都爱穿撒鞋,斜十字实纳帮,皮梁、薄底,是托人在北京步云斋买的。这种鞋过去是专门卖给抬轿的轿夫穿的,后来拉包月车的车夫也爱穿,抱脚,精神!俩老头焦不离孟,孟不离焦。年下办年货,一起去;四月十八奶奶庙庙会,一起去;开会,一起到场;送人情出份子,一起进门。生产队有事找他们,队长总是说:“去!找找俩老头!”“俩老头”不是“两个老头”的意思,是说他们特别亲密的关系。类似“哥俩”、“姐俩”。按说应该叫他们“老头俩”,不过没有这么说话的,所以人们只能叫他们“俩老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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